橙夜˙雨後歌聲

向晚時刻，雋遊一如以往坐上公車，震耳欲聾的公車進行曲，和吱吱嘎嘎
搖搖欲墜的車窗和車門依舊，只是一個多月以來每天回家都覺得滿滿的心，
這次卻空蕩蕩的；就像是缺少了甚麼。她向窗戶的方向靠了靠，以遠離旁
邊那個打瞌睡到流口水的學生，然後嘆了口氣。


『所以夢要醒了？』雋遊呆呆著想著

『有悠在的日子就像美麗的夢一樣…』


就像此時此刻窗外西斜的夕陽，很美，卻如踩在初結的冰上，隨時都擔心
這夢境會碎裂。儘管情感上希冀著這不該有的友誼可以長存，理智上卻明
白著這很快就會消失。


『或許我每天…都在為這天到來而倒數著…』

『希望…悠是轉生去了呢，不然成仙也好。』


雋遊胡亂的感傷著，腦袋裡顛來倒去就是這幾句話，不知不覺車已經開了
快半個鐘頭。窗外冬天的夕陽落的很快，一下子座位四周就黯淡了下來。
一直捧在手上的書上的字都模糊了起來，雋遊瞇著眼睛想看清楚下一行字，
卻忽然一陣睏倦。


『果然黑暗和傷心是最棒的助眠劑。』

『有些人傷心是睡不著的，』雋遊想著，

只是不知為何…自己每次低落的時候，就可以睡上一整天，彷彿用夢境建
起隔絕的牆，就可以把悲傷遠遠隔在另一邊…

『睡吧，睡吧。』


意識漸漸朦朧，反正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睡吧，或許…醒來就可以忘記這
個將碎的夢。


「喀嚓。」一聲輕響響起，雖然很低，卻難以讓人忽略。

「喀嚓。」同樣的聲音又響一次。


雋遊略略挪動了下位置，彷彿下意識想擺脫這聲音，


「喀嚓。」這次聲音很近，就從旁邊的窗戶傳來，在鏗鏘作響的車上依然
清晰可聞。


雋遊終於睜開渴睡的雙眼，只見窗外公車正好行經一個工地，因此沒有路
燈，昏暗之中只有車上慘灰色，而且看來離壞掉不遠的日光燈勉強照明著。
她瞄向聲音傳出來的右邊車窗，下一秒她便瞪大了眼睛，因為窗外飄浮著
兩隻手。而其中一隻手穿透了車窗，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車窗的彈簧鎖，
而聲音正是這樣來的。



雋遊瞪大眼睛看著那雙發灰浮腫、半爛，且從脹破的裂縫裡流下許多液體
的手，隨著撥鎖的動作，脆弱的皮屑不停的往下掉。而彷彿另外生了眼睛
一般，那隻撥弄鎖頭的手，在雋遊看到它時也停下了動作，緩緩的向著雋
遊的方向伸過來。隨著那隻手靠近，一陣腐臭味衝鼻而來。



雋遊大驚之下，連忙往左邊靠，結果撞上了左邊在打瞌睡的人，那位阿婆
斜著眼瞪了過來，雋遊只得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幾秒的混亂之下，雋遊再定睛，卻發現那隻手已經不見蹤影。只有空氣中
殘存的臭味，告訴她這一切並不是夢。但除了臭味以外似乎還混雜著一種
味道。


『這怪味…』雋遊皺著鼻子，這略為刺鼻的味道似乎有點熟悉。

『是漂白水！』


原來這味道是每天早上，雋遊去打掃時都一定會聞到的，游泳池特有的氣
味。



　　　　據說，死了而不散的靈魂，一定是有事情要告訴人。






*＊* 悠遊小劇場 *＊*

「小遊，你這周的每日一句要寫甚麼？」

淨璃拿著週記本，苦苦思考老師要求的每週生活心得。

「手千萬不要亂摸。」雋遊低著頭寫著。

「妳的感想好奇怪…」淨璃啃著原子筆筆桿嘟嚷著。


『千萬不要亂摸，因為你不知道有甚麼東西，剛剛…或者正在那裡。』

比方正在滴汁掉屑屑，還腐爛了的手。